清晨，阳光从斑斓的云层里射向大地；泥泞的地面上遍布汽车的履痕，三三两两的行人迎着晨曦向前走去。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乡村景象，朴素而宁静，外加一点俄罗斯大地特有的诗意的忧郁。

托木斯克的郊野，自 1993年4月6日的核事故后，宁静中就透出一种死寂。在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惊世爆炸比照下，那次核事故没有多深地锲入人们的记忆，因为污染程度较低，在搬迁了几个村庄后，留下的主要是道路和建筑物的去污问题。

当爱因斯坦和波尔等天才的头脑提出核理论后，核能的形象就在魔鬼与天使之间变换；是毁灭性的杀人武器，还是清洁安全的强大能源，被时代和历史在暗中书写。

二战结束，冷战时代随即来临。在“铁幕”笼罩的国家，出于对敌人的高度警惕，核能不管被应用于何种方向，都是必须远离人们视野的保密领域。托木斯克和前苏联的42个区域一起，曾在地图上消失，成为秘密基地；森严护卫它们的，是高墙、电网、检查站、军队和极其苛刻的保密纪律。

在这些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尖端的科学技术在运行，最险恶的灾难可能在酝酿；而最脱离社会又最安稳的生活，也在“保密行政区”的居民们由不习惯到适应、喜爱中日日延续。

托木河的水依旧平缓流淌，带走那个压抑时代不多的生活故事。

当托木斯克发生核爆炸的时候，一场被称为“苏东剧变”的变革已经结束了冷战时代，“苏联”已成为历史名词。曾经的神秘地带部分地撩开了面纱，在“解密”的保密行政区，居民自由了，也失落了。

    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国家财政支持枯涸，军工产品出口锐减，保密行政区逐渐成为被历史翻过的一页。鱼缸里的金鱼没有了束缚，也没有了游弋激流的能力，宁静富足的特殊区域被抛进了世纪末的政治经济漩涡。

多年以后，为核爆炸而回访托木斯克的人看到，保密行政区的中年男女们表情茫然、目光空洞；他们的桌布、窗帘、沙发和地毯依旧透出华贵，孩子的眼神还是像当初这里具有特殊地位时一样带着对外部世界的睥睨。他们生活的意义在于秘密，秘密一解除，天空晴朗之后是苍白。

                                     （为《凤凰周刊》“图谋天下”栏而撰，刊于该杂志2010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