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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重贴:春节如被淘汰,节日谁执牛耳?

谢轶群

 

春节是一个很可能被淘汰的节日,尽管它历来是这个国家的一个最盛大节日。

春节具有历史性。它是农业社会和农耕文明的产物,但现在中国正在进入工商业社会,人的作息和天时关系越来越疏,受自然条件制约的春夏秋冬一轮回的劳动越来越少,就无所谓到冬天农闲、新一轮劳作开始之前设置个节日轻松一下犒劳自己。所谓一年,不过是地球公转了一圈,它影响的是自然界,在一些地区的不同时间形成了暖热凉冷,在农耕时代这很重要,因为农作物的荣枯与之息息相关,在今天已跟人类社会的运行没有多大关系,因为多数人已开始不伺弄庄稼了,生产粮食的农业人口在发达国家更连总人口的一成都不到。春节的存在基础已逐渐消失。

春节还跟物质贫乏紧密相连。普遍贫穷的时代,大家平时节衣缩食、只求饱暖,一年基本只有这一次可以尽情吃大菜,孩子添置新衣,增添对这个节日的许多期待和兴奋;而现在的生活比之过去,家家都天天在过年。它已不具备释放物质享受欲望的意义。

春节具有地域性。越往北方,年气越浓;越往南方,年气越淡。这首先还是跟农耕相关:北方是春播夏种、秋收冬藏,四个季节一轮回;南方没有这样鲜明的季节特征,南华是随时播种随时收获,无所谓到了一定时间是一个结束或一个新的开始,设个“过年”没有划分时段上的意义。另外的原因是南方开放、活跃,新鲜东西接受得快、吸纳得多,对老祖宗的节日容易淡漠,不像北方传统土壤深厚。再考虑到少数民族地区自己的民俗节庆系统,它成为全国的最盛大节日更勉强。

春节具有反动性。这与历史性相关,只适合于一定历史时期的东西延续到另一历史时期,往往与时代形成尖锐冲突。农业社会大家都在种田,受束缚于土地,不出远门也没法出远门,所以举家团聚过年易行;而现在,封闭的、自给自足的村庄已解体,人口流布四面八方,在每年的公历元月底或2月初,酷寒中莫名其妙迎来一个大节,大家还都得回家过,于是工作中断,社会运行遇阻,一时间几亿人都在寻找交通工具,交通拥堵、事端重重是必然,再强大的运力也架不住几亿人的集中需求,即便铁道、公路和航线真的建设得能让所有人都不费力地回家也不是好事——年过完了,这能同时运送几亿人的庞大交通设施还干嘛使?一年就用一回?

过年家家户户都得燃放烟花爆竹,这在人口分散、空间开阔的乡村看不出大问题,而在人口密集、空间逼仄的城市就要人命,噪音污染是第一,空气污染是第二,火灾频发是第三,婴儿和宠物如临世界末日是第四,心脏病人搞不好给吓死是第五。城市化进程一完成,绝大多数人口都生活在城市,这样的场景不可想象。

在一些地区,传统年俗更与现代思想意识和生活方式格格不入。在山东、河北等省份的一些地方,大年初一拜年时,至今保留着晚辈要向长辈行磕头礼的“规矩”!如果这个长辈仅指直系长辈,在21世纪的今天都叫人别扭得不行,更何况居然还要包括村邻所有叔辈以上长者!有人在网上诉苦,说他在家乡过年正月初一要赶场子磕头,这一天要磕200多个,大学毕业后为了逃避这种愚昧落后的风习,九年中只有一年回家过年。至于外来的媳妇或女婿、从小居外的孙辈小孩,一来过年就会被这种反动年俗吓呆。于是在现代和传统的剧烈冲突中,不是长辈一肚子不高兴地放弃享受跪拜的过年乐趣,就是晚辈违心地“入乡随俗”,屈辱地跪到地上磕下头去。网上见到有人说某已任硕士生导师的大学女老师,为了给丈夫“面子”,在随丈夫到有此年俗的婆家过年时,一样满村庄地到处去给人磕头。如果长辈顽固,晚辈强硬,家庭就会因过年而矛盾重重。

春节与现代社会是如此不和谐,那么,出于对千年传统的感情,春节可否改良而不废除?答案是不可能。首先春节是建立在农业生产流程上的,在工商业社会只会淡出,再过一两代,完全没有乡村经历和体验的人们对它就谈不上感情;其次不回家团聚、不燃放烟花爆竹等的春节不是春节,如果把其最突出的民俗特征改良掉,跟废除没区别。

因此,春节的被淘汰指日可待。

那么,有哪个节日能代之作为最盛大节日呢?

元旦不行,因为这还是用来划分时间段的,建立在“年”这个单位之上。农业时代以365天为一年,因为这的确是一个生产周期;工商业时代的年,更多只是为了有个时间单位、日子过得方便——地球公转不公转一圈,跟人的经商、务工、学习等有多少直接联系呢?2009年的元月1日,不就是20081230的自然延续吗?要以时间统计单位上的新旧交替为最盛大节日,元旦还不如毕竟传统悠久的春节。

元宵、端午、中秋等不行,这几个传统节日基本已奄奄一息。

圣诞节不行。不管圣诞这些年势头多猛,它也是个宗教节日,而且是西方宗教节日。中国像模像样过圣诞的那些人里其实没几个教徒,每年1225日的闹腾,好比看见别人祭祖宗,一帮不相干的人也跟着去行礼如仪。尽管我们时常被“时尚”裹挟着去“圣诞快乐”,但没有宗教信仰背景、靠商业炒作和凑热闹起哄成就不了稳固的最盛大节日。

国庆节不行,因为国庆节的局限性太明显,一个集团拱翻另一个集团的得天下纪念日,跟民众终隔一层。

孔子生日和老毛生日更不行,尽管有人有为之设节庆的主张。前者自新文化运动就威望大损,文革中更一身的粪便,现在也因其思想主张的内核实为民主进程的绊脚石而被批判;后者就不用说了,事实越久远越清晰,历史自有公论。

……

那么,哪个节日最好呢?

余以为,把每年1010日培育、建设成中华民族的最盛大节日是最可行的,有史以来没有哪一天,像1911年的1010发生的事情一样,泽被久远,真正让整个中华民族都受益至今,在生活上、观念上、荣誉上和文明程度上都得到莫大的提升。

1010,辛亥首义纪念日。这一天,中国人民向皇朝发起了猛攻;这一天,中国人民向满廷举起了反帜;这一天,国人不再麻木、愚昧、软弱隐忍;这一天,中华民族向现代文明主流迈出历史性的一大步。以这一天为起点的辛亥革命,既推翻了君主专制,也打倒了鞑虏统治,在民主革命和民族革命两个方面都取得了光辉胜利。今天我们脑后不留猪尾巴,见了上级不必磕头,女孩可以读书,皇帝彻底扫进历史垃圾堆,国家有着“亚洲第一共和”之崇高荣誉,都拜1010开始的辛亥革命之赐。

尤其难得的,是始自1010之辉煌并非由谁“领导”而取得,那胜利果实,有革命家孙中山、黄兴、宋教仁之功,有高官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之劳,有士兵熊秉坤、吴兆麟之力,有义士彭家珍之血,有全体向往现代文明的全国人民之愿……大家都是出力者,都是胜利者,都是受益者,都是庆祝、纪念、追怀者——还有哪一个节日,能有这样重大的意义和这样广阔的民众基础?

这个节日叫什么为好呢?可不敢叫它什么“十”节,尽管遇到过出生在这一天、以“庆双”为名字的九旬老人。

 

2009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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